提及家庭医生诊所，江门蓬江区、江海区的不少街坊并不陌生。这个国内首个由政府部门和商业保险机构合作的诊疗模式，作为分级诊疗的一次“试水”，自2014年7月开始，放出了医药分家、三甲医院医生坐诊免费签约、签约购药可打折等“大招”。
两年过去了，记者近日走访多家家庭医生诊所及相关部门负责人发现，广大街坊，尤其是老年人对其大多持认同态度。
关键问题是，这样一项得民心的服务能否“免费到底”？覆盖范围能否更广？
现状
提供基本医疗服务近9.7万人次
赵姨家住蓬江区丹井里，今年61岁，7月5日早上，她来到蓬江区江华家庭医生诊所。在用自动电子血压计测量血压时，她还不时向一旁的护士咨询，两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像一对老朋友。
如今，她作为江华家庭医生诊所的“忠粉”，已经介绍了身边的五六位老友到诊所看病。
说起赵姨享受的家庭医生诊所服务，就不得不提到于2014年起实施的“城乡居民和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大病保险”（以下简称大病保险）制度，该保险由中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广东省分公司承办，将大病医保纳入了全民医保范围。
实际上，自2012年国家六部委下发《关于开展城乡居民大病保险工作的指导意见》以来，全国范围内均在推广实施大病保险工作，我省的湛江也走在试点的前列，形成了“湛江模式”。但在中国保监会副主席黄洪看来，“江门模式”相对“湛江模式”更进一步：探索建立起家庭医生诊所制度，由高素质的医生和医护人员组成家庭医生团队，为试点区域的参保人提供预防保健、常见病多发病诊疗和转诊、术后康复和慢性病治疗、健康管理等一体化服务。
“我们将医保基金的大病支出控制和疾病预防管理有机结合起来了。”中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江门分公司健康保险部负责人梁华解释说，商业保险机构之所以“掺和”公共卫生服务，主要是想通过做好慢病管理，降低大病发生率，合理控制赔付。同时，通过健康管理，掌握居民的健康数据，为公司创新产品、服务做些探索。
另据其介绍，江门自2014年7月开始，在蓬江区、江海区的五福、江华、农林、江翠、良化、白沙、育德、银泉8个人口密集、老年人占比高的社区建立了家庭医生诊所。截至2016年7月12日，10个家庭医生团队共与20212名居民签约和建档，其中普通居民13825人，慢病患者6387人。提供基本医疗服务近9.7万人次。但需指出的是，受制于选址、医生的影响力等因素，江门家庭医生诊所的发展水平参差不齐，但整体不错。
探访
专家级诊疗、免费服务获街坊点赞
黎忠于原是五邑中医院副主任中医师，现就诊于良化家庭医生诊所，诊所运营一年多来，他一共接诊了3600多名街坊，目前，他每天接诊约20多人，其中老年人约占七八成，主要是慢性病。
谈及家庭医生诊所的好处，他说：专家级诊疗服务；便捷、亲切、贴心的服务；免挂号、免诊疗费；定点药店购药享受超九折优惠；社保特门购药即时结算。
街坊们对此是否认同呢？“真的得感谢这家诊所，不然，看病没那么方便。”赵姨告诉记者，自己患有肺炎，在这家诊所没开办之前，她一般会花上大约15分钟时间去五邑中医院设在蓬江大桥底的门诊部，先是排队，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医生用三五分钟时间便把自己给“打发”了，对此，她有些怨气，“我们也理解医生，毕竟病人太多，可是我还有些问题都没问。”
家庭医生诊所的情况则与之不同，医生较忙的时候，一个病人一般也会花上10分钟左右的时间。医生不忙的时候，不仅会和赵姨聊病情，还会拉拉家常。
此外，赵姨还谈到，通过家庭医生诊所到指定的药房买药，药费要比医院便宜一些。“比如有种药，在医院需要21元，在指定药房只需15元。”赵姨说。
方便、实惠、能得到更细致的服务……这是接受记者采访的20多位街坊对家庭医生诊所的一致评价。
记者采访获悉，家庭医生也叫全科大夫。目前，世界上有50多个国家和地区推行家庭医生制度。患者看病先找自己的家庭医生，如果需要，再由家庭医生安排病人住院或联系专科医生继续为病人服务。
在中山大学岭南学院保险学系副教授宋世斌和黎忠于看来，江门的家庭医生诊所，为社区居民提供低价用药指导与购药折扣，将对引导小病不出社区、大病才进医院，实现病人分流具有积极探索意义，这也是未来我国医改的方向，而且这一试点，也有助于缓解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老问题。
经验
医生就是诊所的旗帜，要树立影响力
江华家庭医生诊所刚刚设立时，赵姨不敢相信。后来，她在该诊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之前在五邑中医院经常帮她看病的吕建华医生。
“很多街坊就是冲着医生来的。”白沙家庭医生诊所的鞠医生回忆说，诊所刚设立时，门可罗雀。如今，他的签约居民已有2600多人，很重要的一点，是自己之前曾帮很多街坊看过病，攒下了一定的人气。在鞠医生看来，医生就是一间家庭医生诊所的旗帜，只有旗帜树起来，才能将街坊聚过来。
“一个家庭医生诊所的医生就应该树立区域内的影响力。”梁华表示，家庭医生诊所之所以能做出一定效果，非常关键的一点，在于重视医生队伍的建设。
据市人社局统计，目前全市共有10个家庭医生团队，平均年龄在45岁左右，包括医生10名，护士18名。家庭医生全部来自江门市的三甲医院的急诊科、内科或重症监护室等。10名医生中，共有主任医师1名，副主任医师4名，主治医师5名。
“要建立正常的医患关系，必须建立鼓励医生治病救人的机制。”梁华说，他们着重从三个方面改革了医生管理体制：先是改革身份管理制度。他们从市内三甲医院挑选优秀的医生和护士组建家庭医生医护团队，获聘的家庭医生和护士与原单位在行政关系和经济关系上脱钩，其管理及薪酬不再受原单位制肘，但在原单位保留事业单位编制，解除家庭医生的后顾之忧，保证高素质的医护人员专心开展家庭医生服务；二是改革绩效评价制度。对家庭医生不考核创收，只考核其服务居民的数量、服务质量、居民满意度等指标，考核结果与个人薪酬挂钩；还要调整服务方式。鉴于医院的医生采取流水线作业的形式为病人进行治疗，与病人问诊交流的时间极少，掌握疾病相关信息不足。他们要求家庭医生为签约居民建立常态化服务制度，医生对每个病人的平均看病时间大幅提高，与签约病人之间的交流时间更充足、关系更融洽。
“尤其值得点赞的是薪酬制度。”一不愿具名的家庭诊所医生告诉记者，在当下的大医院，由于种种原因，医生很难不考虑创收问题，但在家庭医生诊所，尽管医生的收入较原先薪酬高出了10—15，但他们不用考虑创收，这使得他们工作起来更加“纯粹”。“以前在医院，医患关系比较紧张，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现在，街坊不用交钱就能接受我的服务，我也愿意开心地为街坊提供服务”这位医生说。
梁华表示，他们曾要求每个家庭医生签约2000名居民，一段时间过去了，绝大多数医生都能达到这一要求。下一阶段，他们对于医生的考核将由数量转向质量，即更加重视医生的服务质量、服务态度。
出路
壮大全科医生队伍并适当收费
在江门有人对家庭医生诊所保持怀疑。他们认为，江门作为三线城市，不像大城市里的大医院人满为患，做这项工作似乎意义不大。
但更多的受访对象，尤其是老年人，却对家庭医生诊所持欢迎态度，他们希望，家庭医生诊所能大范围覆盖，能长久办下去。
记者采访获悉，江门针对家庭医生诊所试点已经制定了从2014年至2020年分四个阶段发展的中长期规划，要求在2016年将家庭医生诊所的范围扩大到全市，并力争2020年在全市建立起社区（家庭）医生服务制度。
但记者留意到，除了2014年轰轰烈烈之外，2015年至今，此项建设似乎显得过于平静。
梁华坦言，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在他们在总结经验，另一方面，也是遭遇了“成长的烦恼”。
首先是诊所的医生来源缺口较大。记者从市卫生计生局获悉，截至2015年底，全市共有全科医生633人，每1万名常住人口拥有全科医生1.4名。
但梁华指出，即便全科医生的总量能够达到要求，但有一定知名度，且有10年以上临床经验的全科医生不多。另外，三甲医院自身的医生资源就比较紧缺，年轻的全科医生担心脱离了大医院，自身医疗水平提升受限，个人未来职业发展受限，不一定肯“冒险”。
在此方面，市卫生计生局表示，他们制定了《2016—2018年江门市全科医生转岗培训项目实施方案》，今年全市共招收培训学员510人，其中临床类别390人，中医类别120人；同时，2016年6月，该局联合市财政局出台《江门市全科医生规范化培训项目方案》，加强了全科医师培训力度，2016年计划招收全科医生规范化培训学员43人，拟通过5＋3或3＋2规范化培训，进一步提高基层卫生人才队伍整体素质和服务能力。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免费模式恐难长久。
梁华告诉记者，运作一家家庭医生诊所，前期需要一次性投入20万—50万元。后期，每年还要投入医护人员的工资、房租、办公费等，至少需要30万元。而目前，8个家庭医生诊所的运营资金全部由中国人寿一力承担，并未向居民收取分毫。
免费的午餐究竟能吃多久？不少街坊有此担心。家庭医生项目如何才能做到可持续发展？梁华在内的多位业内人士正在思考。
梁华表示，目前，他们正在和社保局、卫生计生局等相关部门沟通，希望家庭医生诊所的运营费用能由三部分组成：社保基金、基本公共卫生费用和居民自费。
“适当的向街坊收点费用还是可以的，比如一年几十元。”据白沙家庭医生诊所的鞠医生观察，“不少公公婆婆主动提出，诊所还是要收些费用，不然怎生存下去啊？”
同时，家庭医生也面临着转诊等一系列医疗服务延伸的挑战。家庭医生诊所医生张辉民说：“目前，还没形成与大医院之间有效的转诊机制，毕竟全科医生不能包打天下，如果有大医院做‘靠山’，患者会更放心。”
名词解释
家庭医生诊所
江门家庭医生诊所是江门市人社局、卫计局、财政局等八个政府部门主导，中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广东省分公司承办的大病保险社区家庭健康预防保障服务点，家庭医生均来自市中心医院、五邑中医院、市人民医院在职的中高级职称的医师。
服务药店：国大、大参林、老百姓
服务对象：1、常住地在本社区或附近社区的居民。2、老年人、慢病患者等为重点服务人群。3、参加江门当地基本医疗保险。
小贴士
居民如何享受家庭诊所的服务？
居民只要持社保卡在附近的家庭医生诊所登记签约，即可就近免费享受基本诊疗、建立家庭健康档案、转介转诊、慢性病和肿瘤病管理、预防保健、健康体检、上门诊疗等一系列的家庭医生服务。此外诊所还提供身高体重、血压、血糖、人体成分、肺功能、骨密度、血管功能等免费自助式健康体检服务。
《家庭医生诊所遭遇“成长的烦恼”》相关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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